人是会变的不是吗

【一八】落花时节又逢君·中篇

全文ooc,@Annie女神点梗,一八BE,已经完全丧失搞笑能力,蛇精病一发完不写了,今天我们继续发刀,lo有病,拒绝吃药

格尔木的春天来的格外晚,明明已经过了清明,杏花却才刚刚有点要开的迹象。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佛爷老了,我也老了。自从夫人去世,佛爷就再没续过弦,明明是军界翘楚却茕茕终老,让很多人叹息不已。有的是叹息自己的女儿嫁不进张家大门,有的是叹息自己没有张夫人好命。都说佛爷与夫人伉俪情深,可这佛爷心里到底想着谁,怕是只有佛爷自己最清楚。

佛爷的前半辈子离不开大凶,哪危险往哪冲,我和八爷拉都拉不住。后来八爷走了,佛爷就离不开杏树了,就算被软禁在这个高海拔小城的军区疗养院里,他也一定要在自己的院子里栽一棵杏树。都说杏树娇贵,院子里的这棵却是个例外,明明是个不适合杏树生长的地方,它却神乎其技的活了好些年,每年春天还会零零星星的开几朵小小的杏花。

每年这树开花的时候,佛爷的院子里都会热闹的像过节一样,疗养院里所有的小孩子都会成群结队的跑来看花,赶都赶不走。我怕这些小皮猴吵到佛爷休息,就想叫警卫员帮忙叫孩子家长来领孩子。佛爷听了却制止了我,他说,好久没听到这样叽叽喳喳的笑声了。佛爷是个奇人,别人都喜欢看这树开花,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开花那些天每天只是木着脸窝在房里看书,等估摸着日子花快谢了,他就每天坐在树下等花落。等到杏花落尽绿叶如盖,他又每日窝在房里看书。寒来暑往花开花落,他书房里那本写着熟悉的瘦金体的杜甫诗集,已经被翻得几乎散架。之前来打扫卫生的小姑娘看不过去,就买了一本新诗集想把旧的丢掉,结果遛弯回来找不到诗集的佛爷大发雷霆,差点心脏病发作,吓得小姑娘赶紧去垃圾篓里把书翻出来送回去。从那次起,那本诗集佛爷走到哪带到哪,任谁都不能再碰一下。

诗集上的瘦金体,铁画银钩,像写它的人一样别具风骨,佛爷喜欢的紧。喜欢这个字,更喜欢写这个字的人,也就爱屋及乌的喜欢写字人香堂里的杏树。看着眼前这棵,就会想起那棵早已在文夕大火里化成灰烬的全长沙最好的杏树。八爷亲手植下又悉心照料了二十多年,那么好的树,没有什么再能比下。至于院子里这棵,不过和赵军长日日捧在手里的怀表,王参谋揣在衬衣口袋里的相片一样,仅仅是个睹物思人的念想罢了。

有时我在想,佛爷这被欠下的孤单,到底应该找谁来偿还呢。如果那年没有在北平带回夫人,如果八爷没有走,佛爷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呢。

在我记忆里,八爷看佛爷的眼神永远都不一样,不同于别人的敬畏或讨好,八爷的眼睛里就像燃着火苗一样,而佛爷看八爷的时候,从来也都是笑的最多。想到八爷,最多的画面大概是在香堂后院子里的杏树下。每个早春杏花开满枝头,八爷都会约佛爷来赏花饮茶。佛爷常说,有杏花的时候,就应该有个人用陶埙吹一支《杏花天影》才算圆满,而八爷却总是说,最美满的时候是在零落的杏花雨里手书一阙《江南逢李龟年》。那时的我常常在一边的石凳上坐着,一边看两位爷煞有介事的饮食作赋,一边狂吃八爷府上的点心,然后等着八爷写完诗词对着一桌的果核糖屑气的跳脚。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没有繁琐的公务,没有没完没了的训练,我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岁月静好。

只是可惜了,静好的岁月始终不能长久。杏花开了又落,不知不久就是几度春秋。终于,在一个杏花初开的季节,张府迎进了一位女主人。佛爷不喜欢她,我看得出来,如果喜欢,就不会连个笑容都吝啬。佛爷明明是会笑的,我见过,八爷也见过。迎进了,只是因为佛爷需要她,新月饭店的背景,会让佛爷的仕途如虎添翼,且若能与新月饭店联姻,便可为军队争取到一个强有力的后盾,这如何让佛爷不心动呢。因为有了这个夫人,八爷来府上的次数变得少了很多,一直到杏花落尽,他也没再递来一封帖子。佛爷只当是因为前儿个新夫人不识礼数冲撞了八爷,遣了我去送上厚礼以示赔罪。那天,我带着佛爷亲手挑选的赔礼来到齐府,没等走进院子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埙声,那曲调虽然不甚连贯,但我听得出,是《杏花天影》。只是吹到那句“满汀芳草不成归”的时候,曲调里带着满是伤感的呜咽。我走进院子,八爷闻声放下手里的陶埙,他坐在杏树下,杏花满头。样子很熟悉,却又孤独的让人觉得陌生。我转了佛爷的话,送上了佛爷的礼,八爷笑的见牙不见眼连连称赞是好东西,但在他的连声称赞里,我却觉得每一个字都言不由衷。

我对八爷说,佛爷不喜欢夫人,他只是需要夫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没头没脑的说这样一句,但却这样说了出来。八爷听了,只是淡淡的说,无论他喜不喜欢,杏花终还是会落的。后来战争爆发,山河破碎,九门上下联手抵御外敌。又回到之前八爷和佛爷并肩战斗的时候了,佛爷每日紧锁的眉头,应该可以舒展开了吧,八爷又能长伴佛爷左右,佛爷应该又会笑了吧。我是这样想。但是从始至终,八爷都只是保持着一个谋士,一个幕僚一样的疏离,一心一意的出谋划策,却与佛爷渐行渐远。文夕业火焚城,八爷早就算到了这一劫难,早早的疏散了百姓,只是那一天,我看着他站在军帐外,望着浓烟蔽日的长沙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张家人耳力一向很好,我听到他说,那棵树怕是保不住了,也好,杏花落尽,结的杏子极酸。

战火烧了很多年,烧掉了香堂的杏树,烧掉了熟悉的长沙,烧掉了夫人的健康,也烧光了九门的情分。毕竟任谁都不会想到,好不容易光复山河,迎来的却是一场名叫清洗的浩劫。夫人的离世,九门的分崩离析,两座大山同时压向佛爷,我看着这个被子弹穿了几次都打不垮的男人迅速的衰老。直到那个满城杏花飘落的日子,八爷的不辞而别,被我夺下顶在太阳穴上的手枪的佛爷缩在办公桌下泣不成声,我才真的意识到,其实佛爷并不是神佛。除了一本八爷亲手抄录的杜甫诗集,关于八爷这个人的所有痕迹都被一双无影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抹杀殆尽,到了多年后的今天,八竟像个不是真实存在过的人,只有些痕迹在未亡人的脑海里。

这些年,佛爷老了,原本明察秋毫的眼睛在岁月的打磨下附上了一层厚厚的眼翳。战争的摧残让这个本是铁马将军的汉子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佛爷变得格外脆弱,脆弱到我已认不出,他就是我记忆里杀伐决断的张大佛爷。他的记忆一天差过一天,从记不住当天的饮食到想不起来我是谁,似乎只经过了短短的一年。但就算是他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却还是会吵着到院子里的树下等杏花飞落,这么多年,他对杏花花落的等待竟早已深入骨髓。哪怕没有了健康没有了记忆,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会执着的等待。

今年的春天来的很晚,到了四月杏花才姗姗初开。五爷的孙子奉了五爷的命来探望佛爷,除了照例带了一包杭州的松子,还多了一袋青杏。似乎是知道有人探望,佛爷的精神格外的好,坐在杏树下的躺椅里跟五爷的孙子聊了很久,一直聊到天边染了晚霞才送走来客。我把五爷的孙子送出大门,回来的时候起了一阵晚风。等我走到院子,发现一树杏花在晚风的拨弄下纷纷落下,落了佛爷满身满头。佛爷颤抖的手指送了一颗青杏到嘴里,他费力的咀嚼。那杏子是极酸涩的,佛爷却像在吃蜜饯糖果一样甘之如饴。他萧索的影子在杏花雨里变得模糊,渐渐与那年杏树下八爷孤独的身影慢慢的重叠。

佛爷见我回来,像孩子一样叫我过去分享青杏,就像分享什么难得一见的宝贝。佛爷吞下满口青涩的杏子,眼角一行浊泪划过,眼里生出一丝久违的清明。日山,杏花是不是落了。佛爷问我。是,杏花落了,像下雨一样。

佛爷从怀里掏出那本不离身的诗集,小心翼翼的翻到因为长久抚摸而字迹模糊的一页,就这越来越微弱的天光我看出,那是那首八爷最喜欢的《江南逢李龟年》。佛爷筋脉突兀的手一笔一划的拂过诗集上的字,轻轻的笑着对我说,日山,杏花落后,结出来的杏子好酸。

夕阳和杏花,像一层薄毯裹在佛爷身上,虽然我也老了,耳力早已不如当年,但我还是可以依稀分别,轻轻呜咽像个孩子一样的佛爷在杏花雨里说。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老八,杏花落了,你回来吧,最后一次,求你了。


fin.


MDZZ,我到底写了个什么玩意,平板自己写的,就这样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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